这一夜,李弦过得浑浑噩噩。关氏烧好了水,她便呆呆坐在炕边,看着阿娘给自己洗了脚,擦了身,换上干净的小衣缩在被窝里,伺候得舒舒服服的。在李胤夫妇眼里,李弦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小屁孩儿。即便做出些让人奇怪的事,说了些奇怪的话,也只是多了些担忧。不管关氏烧好了水,她便呆呆坐在炕边,看着阿娘给自己洗了脚,擦了身,换上干净的小衣缩在被窝里,伺候得舒舒服服的。。
第十七章 离心小说
这一夜,李弦过得浑浑噩噩。
关氏烧好了水,她便呆呆坐在炕边,看着阿娘给自己洗了脚,擦了身,换上干净的小衣缩在被窝里,伺候得舒舒服服的。
在李胤夫妇眼里,李弦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小屁孩儿。
即便做出些让人奇怪的事,说了些奇怪的话,也只是多了些担忧。
不管怎样,在这座年久失修的老屋子里有了孩子,便就有了生气儿,孩子若无大碍,夫妻二人的心便有了份安定。
关氏给李弦洗漱的时候,李胤出门买了碗酸汤素面回来,李弦吃不完的,夫妻俩一边说着话一边一人一口吃了。
李弦饭后又服了一剂药,裹在新换的被褥里,暖洋洋昏沉沉地睡了。
但这一觉并不踏实。
她知道关氏没过多久又出了门,她在她额头上轻轻抚了抚,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说着:
“阿娘很快就回来,我的小弦儿再忍一忍,回来阿娘便守着你哪里也不去。”
李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,便努力什么也不想,没多时便睡着了。
可是半夜半梦半醒的,她听见李胤不知是因为脚痛还是旁的什么原因,时不时就要爬起来看看她,把她盖得好好的被子往她小下巴底下掖,堵得她难受不已便踢被子,然后再被掖……
如此一夜反复。
待到李弦睡醒,已是翌日午时了。
浑身轻飘飘地洗漱完毕,李胤端了碗馄饨面进来。
小李弦睡意朦胧地看着他在凳子垫了个软垫子,然后一把抄起她,把她放在了凳子上。
李弦抽抽鼻子,两条小短腿在软垫子上挪了挪,跪在桌边抱着面碗嘬了一口汤,然后她想明白了一件事。
“怎么?没胃口?”
李胤见女儿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,心中有点发虚。
是不是昨晚自己掖被子掖得不够瓷实,让女儿着凉了?
“弦儿,再难受也要吃饭,你看阿爹脚底受了伤,不照样大口大口的吃饭吗?”
说着李胤端起自己那碗馄饨面挑了一大口进嘴里。
嚼了两下,他愣住了。
“阿爹,”小李弦目光复杂,“你是把京城里卖盐的都打死了吗?”
“瞎,瞎说!”李胤含着面老脸一红。
他明明是按照夫人昨晚的嘱咐,煮面的时候给水里加了少许的盐,就……加了少许啊。
那勺一剜,倒掌心里就那么一小把,和他煮面的锅比起来,不就是少许?
“柴房可还有热水吗?”小李弦无奈,放下筷子问。
反正她爹眼里,她像个小大人也不碍事。
孩子嘛,就喜欢学大人模样,这说明他闺女崇拜他,这话是李弦昨晚听见李胤亲口与阿娘说的。
李胤强撑着把那口咸炸了的面咽下去,提起茶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。
“有,后锅里还有,你等着阿爹,阿爹再去……”
煮一碗?
早上买的生馄饨刚才都被他糟蹋了,没得煮了。
“阿爹上街去给你买一碗来,你一个人……”
一个人在家?
昨儿他怎么说的?他说他再也不会让他家宝贝女儿一个人在家。
这下麻烦了!
李胤忧愁。
愁得想转圈。
“阿爹你去吧,我一个人在家也无妨,买碗清汤馄饨,我不想吃油腥的,昨晚那个素面也成。”
小李弦见他那模样,端着茶杯随意挥了挥手。
李胤煮的馄饨面不仅咸,还糊。
汤里放盐本就是为了不让面糊在一起,也不知道她爹是怎么煮的,放了那么多盐还能煮成糊糊汤。
“嘿嘿,我们弦儿真乖,放心阿爹不锁门,买了馄饨就回来!”
李胤乐呵呵摸摸李弦的小脑瓜。
然后就开始桌子底下、炕头炕尾、到处找亵袜。
靴子他就套在脚上,可亵袜昨儿的显然已经不能穿了,他家娘子把干净的收到哪里去了呢?
眼见李胤翻箱倒柜,把她阿娘收拾的齐齐整整的衣橱柜子搞得乱糟糟的,小李弦叹口气。
未来该如何她还没想清楚,但眼下自己这爹爹,自己这记忆里说一不二冷血无情凶神恶煞一般的爹爹,原来其实竟是个笨手笨脚、没生活常识的?
难怪以前只要阿娘不在家,他就带着她去下馆子。
若是赶上身边没银子,他就把李弦往姑母家里塞,往张郎中家塞,往周家……诶?那个周家是不是要进京了?
昨儿张郎中不是说周家大爷调回了京,后日便到。
小李弦想起自己儿时在京城的那位玩伴,周家的三哥儿叫什么来着?
周闻鸡?
不对,那是外号。
因周家大爷的爹爹是个慕武的,在世时便给他这长孙起了个“闻”什么的名儿。
小李弦记不起具体的,只记得是意取“闻鸡起武”。
后来这层意思通过各家父母的嘴传到了孩子们的耳朵里,就变成欺负周小三爷叫周闻鸡。
李弦对这个九岁之后就再没见过的儿时玩伴几乎没什么印象了。
只记得那哥儿是个娘娘,动不动就哭,别人一管他叫周闻鸡他就哭得更厉害了,而他一哭其他孩子也就叫的更欢了。
那时,因两家父母走得近,小李弦常和周小三爷一起玩耍,被他连累的也被欺负……
被孩子欺负不算。
连大人长辈也总开她玩笑说她长大了就是周家的媳妇。
小李弦想起来就头大。
“阿爹,周家大爷回京是要领工部的差事吗?”
回忆起这些往事,李弦也记起了姑母好像说过,李胤当年原是被举荐入工部主事的,可他却把那个天大的机会让给了从扬州路归京的周家大爷。
周家大爷在地方上是个没什么实绩的小县官,归京后却在工部那个账目混杂,漏洞深似海的部门里一直明哲保身,糊里糊涂的竟一直太平无事。
周家过的十分富足,对李家也多有接济。
但当御史以李胤为由,弹劾工部尚书祁尚书的时候,周家的大爷却突然翻了脸,对丢了库吏差事走投无路的李胤闭门不见、冷眼相待,两家也因此而再无往来。
上辈子小李弦不知这些原因,只记得周家三哥儿后来突然便不理她了。
甚至还和那些当年欺负他的孩子一起排挤她。
如今想起这个事,小李弦对孩子之间的事倒没有不快,只是……
“阿爹!你是不是有门路不用秦王照顾也能入工部?”小李弦极认真地问。
她上辈子领兵打仗惯了,眼里最揉不得沙子,那周家既然早晚要翻脸要背叛,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离的远些。
李胤那边刚穿齐一对亵袜,正龇牙咧嘴往脚上套靴子,听闻他四岁的女儿嘴里冒出了“工部”“门路”这等要命的词,他一使劲直接给那只靴子蹬飞了出去。
“!”李胤又惊又气,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,惊得五根手指头抬起来都不知道该派哪根手指指点李弦。
毕竟,这小小的身子,大大的眼睛,一脸无辜地把他望着,他怎么好去责问她?
缓了缓,李胤深吸一口气,一蹦一蹦地自己捡回靴子,坐下,穿好,坐正,转过身面对着李弦。
浓眉下,一双眼睛闪着冷冽的寒光。
严肃地盯着李弦的小发髻。
他不是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,他只是怕把孩子吓坏了。
“李弦,”李胤声音沉沉,“你老实与我说,这些话是你姑母,还是你祖母与你说的?”
“我……”小李弦瘪瘪嘴,她好像给姑母惹祸了。
“你今天不说,你以为是护着你姑母、祖母?”李胤冷笑一声,“你可知,你现在不说实话,只会让阿爹与你姑母祖母离心?你是想让咱们一家人反目成仇吗?”
李胤重重拍了下桌子,“说!”
小李弦张了张嘴,刚要解释,却闻屋子外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。
“哎呦,这是怎么的?四哥这是要刑讯逼供?唬着孩子说些什么话?”